2014年7月7日,吉林大学崔田教授领导的团队给 Scientific Report 投了一篇文章,题为压力诱导硫化氢的金属化和高临界温度超导性 (Pressure-induced metallization of dense (H2S)2H2 with high-Tc superconductivity), 计算预测在200 GPa高压下,硫化氢的超导临界温度在191K 至 204K 之间。这个文章 2014年11月10日在线发表。
2014年12月1日,德国马普所的Drozdov, Eremets, 和Troyan在预印本网站 arxiv.org 贴了一篇文章,题为高压下190K的传统超导体 ( Convetional superconductivity at 190K at high pressure), 报道其在硫化氢超导性的实验研究,证实了中国物理学家的理论预测。
这立刻在科学界引起旋风般的反应,有人兴奋赞美、有人怀疑观望,当然更多的人是一窝蜂扎进去跟风。物理学界重现80年代中期高温超导和前几年铁基超导的研究热度。
2015年8月17日,马普所这个文章在 Nature 在线发表,转变温度提高至203K。这个温度比之前的记录,氧化物高温超导体高压下的164K,提高了将近40K! 然而这还不是最让人意外的。真正让人震惊的是,硫化氢属于传统超导体的范畴,而在此之前,传统超导体的转变温度最高纪录,只有40K!整整提升了163K!
在超导这个可歌可泣的领域,一共产生了8个诺贝尔奖。有人闻到下一个诺奖的气息了么?会不会有中国人的身影?
为什么物理学家会如此的兴奋? 请让我们走进超导体的前世今生。
早期研究
1908年, Onnes 成功制备液氦,并在液氦温度下研究物质热力学和电学性质。1911年,他发现水银电阻在4.2K以下降为0,并将此特性命名为超导性,从此开辟一个领域,引领潮流100年。1913年,他因此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。这是超导领域诸多诺奖的第一个。
此后的进展及其缓慢,经过大约半个多世纪的时间,元素超导体的临界转变温度还定格在10K左右,而化合物超导体的临界转变温度也不超过30K。为什么超导临界转变温度如此之低?
1957年,Bardeen, Copper 和 Schrieffer 提出著名的 BCS 理论,即具有相反自旋和动量的电子对通过与晶格振动声子的交换作用,互相吸引,形成 Cooper 对。而这个Cooper对可以在晶格中无阻碍传输,是超导的机制。临界温度的存在,则是因为较高温度下更强的晶格振动对Cooper对造成破坏。
BCS理论的提出,受到另一个工作的启发。1938年,Kapitsa 发现液氦的超流性,即不具有粘性。这是因为整数自旋的粒子可以结合在一起,形成波色爱因斯坦凝聚,从而不受其他干扰。Kapitsa 因此工作荣获1978年代诺贝尔物理学奖。于此相关,Lee, Osheroff, 和 Richardson 因为发现He-3的超流性,也在1996年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。而波色爱因斯坦凝聚的实验,要等到1995年才在科罗拉多大学实现。 Cornell, Ketterle, 和 Wieman 因此荣获了2001年代诺贝尔物理学奖。
电子自旋是1/2,显然无法形成波色爱因斯坦凝聚。但是组成Cooper对之后,自旋变为零,就可以产生波爱凝聚了。这是传统超导体的奥秘所在。BCS理论解释了超导现象,Bardeen, Copper 和Schrieffer三个人1972年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。
这一领域获奖的当然还有大名鼎鼎的 Landau,1962年因其相变理论,特别是在液氦超流性的应用,荣获诺贝尔物理学奖。以及 Ginsburg, 2003 年与 Abrikosov 和 Leggett 因在超导和超流领域的理论研究共同获奖。传统超导体获奖的工作还有超导隧穿效应, 1973年获奖。这真是一个英雄辈出的领域!
其他进展
传统超导体虽然成就了一大批理论物理学家,实验上的进展却极其缓慢,很多年来,其临界转变温度被定格在23K。
直到1980年代初,Bednorz 和 Muller 开始在氧化物中寻找超导体,最终在1986年成功合成钙钛矿结构的LBCO,临界转变温度高达35K。这立刻掀起了全球范围的热潮,包括华人物理学家朱经武和中科院物理所赵忠贤在内的团队,很快将高温超导的临界转变温度提升到100K以上。 Bednorz 和 Muller 因此在一年之后,就获得了1987年的诺贝尔物理学奖。
钙钛矿真是一个神奇的结构!知社本周将报道中国学者在这方面的突破性进展,接近产业化的世界纪录指标,敬请关注,这里不做更多陈述。 但是这个钙钛矿的氧化物高温超导体,无法被BCS理论所解释,目前也没有人知道其微观机理。
此外就是2008年日本人发现的铁基超导体,中国物理学家迅速跟进,做出了突出贡献。这个领域既获得了国家自然科学一等奖,也炒出了院士评选的罗生门,让人唏嘘不已。
传统超导体的硫化氢
最后还是回到硫化氢。在BCS 理论框架下的传统超导体,有三大鲜明的特征:
- 存在临界转变温度,在这个温度以上 Cooper对分解,超导性消失;
- 超导体内部排斥磁场,且存在临界磁场强度,在此磁场强度以上超导性消失;
- 同位素改变晶格振动,进而影响临界转变温度。
因此,要验证传统超导体,需要这三方面的实验证据。很长一段时间,超导体的临界转变温度提升很慢,停留在二三十K。Cohen 和 Anderson 提出如果电子对与晶格相互作用过强,会破坏晶格。因此,他们估算临界转变温度极限为30K左右。但 Ginzburg 对此深表怀疑,认为不存在这样的理论极限。他与 Ashcroft 提出金属氢的离子振动足够强,可以承受与电子的强耦合,因而具有高的临界转变温度。由于氢金属化非常难,人们将注意力转向氢化物。而中国的物理学家,更是对此做了准确的计算。
让我们看看三方面的关键证据。首先是临界温度的存在,并受压力的影响:
再看看同位素对临界转变温度的影响:
最后是磁场对临界温度的影响:
这几组数据毫无疑议的确定了硫化氢的传统超导体的属性,而在此之前,传统超导体的临界温度不超过40K, 一下子提高到203K! 而且,Nature 新闻稿称, 这是第一次理论预测的超导体在实验中被证实,而这个计算,是中国物理学家做出的。知道为什么大家如此兴奋而惶恐么?
203K,比地球自然实现的最低温度,还要高20K!这会带来什么样的应用前景? 对此我们拭目以待。
文章来源于知社学术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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